他名字里有一个哀字,却写出了最伟大的

油画《阅读莫里哀》

年的1月15日,冬雨后的巴黎天气格外寒冷。马路边的小酒馆里,人们打听着关于战争的消息。一位贵族青年彬彬有礼地扶着贵妇人上了马车,赶去一场诗人和音乐家参与的沙龙。两位老太太羡慕地望着马车远去,对贵妇帽子的式样大为赞叹。

但很快她们就找到了新的话题,开始对近来那几栋样式扭曲、风格怪诞的新建筑品头论足起来,巴洛克(baroque)这个词从她们嘴里讲出时满含着惊异和嘲讽。看来,即便是深陷宗教战争的泥淖,也不能改变这座城市对文艺的热爱。

17世纪欧洲贵族沙龙聚会

而在遥远的东方,这一天是天启二年的腊月十八,三九寒天。此时的大明朝外有金兵侵扰,内有明末起义,真是国难当头,内忧外患。

这一天,一个小男孩在万里之外的巴黎呱呱坠地。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会跟这个古老国度产生奇妙的联系。

这个小男孩就是莫里哀。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他属狗;按照西方星座论,他是摩羯座。

摩羯座的文艺青年

莫里哀本名叫做让·巴蒂斯特·波克兰。名字略拗口,但并不比“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更难念。

我们的小波克兰出身不错,家里是皇室御用的“室内软装供应商”。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但也容易任性,比如一心当个文艺青年。

22岁的时候,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Molière,意思是“常春藤”。所以,“莫里哀”是个地地道道的艺名。就在这一年,莫里哀组建了“盛名剧团”。可惜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剧团惨淡经营,很快就破产了。

历史反复告诉我们,卖票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商业模式。

莫里哀因为负债进了监狱,被老爸保出来之后,巴黎是待不下去了。于是莫里哀动身去了法国东南部的里昂,并以此为中心开始巡(liu)演(lang)。

这一送戏下乡的“壮举”坚持了13年,期间完成了他首部重要作品《冒失鬼》。这一阶段莫里哀想必经历很多,但留下确实的文字记录却很少。这迷の经历也给后世的艺术家很大的发挥空间。有部电影叫做《莫里哀情史》演绎的就是这个时期,剧情一句话就能概括:莫里哀爱上了粉丝的太太。豆瓣评分7.4,还行。

电影《莫里哀情史》剧照

不管爱情故事是真是假,这些年里莫里哀长本事了倒是真的。在经历一番“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的磨砺之后,35岁的莫里哀在年的秋天回到巴黎,并且进入开挂模式。接下来的十年,一系列名垂法国文化史的作品横空出世。

年11月28日《可笑的女才子》   年6月24日《丈夫学堂》   年8月17日《讨厌鬼》   年12月26日《太太学堂》   年5月12日《伪君子》   年2月15日《唐璜》   年9月9日《吝啬人》   年5月14日《司卡班的诡计》   年3月11日《女学者》

简直要亮瞎了。但别忘了,这些作品的价值是在历史长河中得到认定的。在当时,莫里哀对贵族阶层和宗教势力的批判讽刺是很直接且深刻的。莫里哀被上流社会在朋友圈里拉黑了。

年2月10日,《无病呻吟》首演。可能正是因为备受打压,所以即便是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路易十四国王的庇护和支持,但莫里哀的剧团依然经营艰难,以至于他不得不亲自上台表演。

这可要命了。

他在演出3场之后,感觉异常疲惫。他们劝他身体好了再演,他反问道:“你们要我怎么办?这儿有50个人靠每天收入过活,我不演的话,他们该怎么办?”他不顾肺炎,坚持继续演出,勉强把戏演完,夜里10点钟回到家里,咳破血管,就与世长辞了。这一天是年2月17日。

据说,莫里哀在舞台上的种种虚弱表现被观众认为是切合剧目内容非常真实的表演,因而赢得了热烈的喝彩;

据说,由于在《伪君子》和《唐璜》中对教会和教徒大加讽刺,如果不是国王路易十四亲自说情,主教根本不会为莫里哀的葬礼作安魂祷告仪式;

据说,葬礼冷冷清清。

从某种意义上说,莫里哀也算是被票房逼死的吧。

莫里哀的喜剧好笑嘛

现在,我们提到了《无病呻吟》。这是莫里哀绝不情愿的收官之作,可丝毫不影响作品的伟大。但我想大多数人对“伟大的莫里哀”并不感冒,大家更关心的是,莫里哀的戏好笑吗?

《无病呻吟》剧照

作为上海国际喜剧节的开幕大戏,好不好笑还真是个准确而重要的问题。在娱乐至上的当下,这是个必须回答给你听。

一般来说,剧场里的开心有两种。速食的,门槛低见效快,比如搞笑的段子;或者言之有物,靠逻辑和结构,有扎实的情节人物,比如幽默的喜剧。这两者的区别大概就像速溶咖啡和手工咖啡,不管你承不承认,就是有品位上的差别。

《无病呻吟》剧照

在莫里哀之前的所谓的喜剧,大概就跟今天某些制作低劣的爆笑舞台剧差不多。在他之前,喜剧的情节荒唐,充斥着海盗劫掠、多角恋爱、女扮男装、误会重叠、掉换襁褓、海难沉船、最后认亲等俗套”。

这类喜剧谈不上什么社会意义,俗称没营养。因为近乎架空的情节和生活太远,起码几率很低,除了矫揉和牵强的包袱,和真实生活没什么关系。

所以,莫里哀的喜剧“不止好笑”。

《太太学堂》上海话剧艺术中心

莫里哀则从根本上改变了旧喜剧。他的喜剧大多建立在人物真实的性格之上,仔细回味悲喜都来得及有理有据。如果这样说还是生涩,那么莫里哀的作品中,人物真正把日子过成了段子。

比如去年上话的《太太学堂》,比如刚在乌镇戏剧节亮相的《吝啬鬼》,都是如此。舞台呈现上本身就有很多包袱笑料,而更深一个层面,看过之后心里舒服有回味:在开怀大笑的同时,有人帮你对大男子主义、守财抠门进行了无情地报复。老实说,对于那些讨厌的人,是不是都有期待他们下场悲惨,然后我们看笑话的心态呢?

《吝啬鬼》意大利都灵国家剧院

当然,抛开这些,但就剧场的体验来说。《太太学堂》和《吝啬鬼》都是让人满意的。而从昨晚首演的《无病呻吟》现场来看,演员的表演无可挑剔。反串的继任妻子,小男孩版的兄弟,以及与原著不同的结尾处理,都是很有新意+深意的尝试。最后一幕漫天降下的黄沙,堪称惊艳。

《无病呻吟》剧照

有剧评人是这样解读的:

这出戏的舞台上,先后几次从天幕处下沙,在幕与幕之间,在扬起的尘雾中,我只看到阿尔冈和我们泥沙俱下的人生。

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又一部好戏因为翻译和字幕机的问题“被减分”了。

《无病呻吟》tips

全剧约90分钟,大概21点结束;

此剧曾在北京首演,口碑不错,可以搜到剧评;

《无病呻吟》是上海国际喜剧节开幕大戏;

贾高思·马尔科维奇是塞尔维亚最著名的导演之一;

南斯拉夫话剧院成立于年,是目前塞尔维亚最富盛名的话剧表演团体之一;

“哀”莫大于心“喜”

关于莫里哀,有一句话是是这样说的:

“一部喜剧,所有的人都开怀大笑,有人笑哭了,有人笑累了。这就是莫里哀留给人类最宝贵的遗产”。

其实,莫里哀只是中文翻译约定俗成,我没有找到首译者。如果当时译者有心,莫里艾也未尝不可。所以所谓的哀字带来的悲情色彩,只是行文的赴会。莫里哀一声固然跌宕,可谁的人生不是起起落落?但不可否认的是,究结到《无病呻吟》,确实是这位伟大戏剧家艺术生涯的句点。

人生大戏,落幕收光;鼓掌微笑,鞠躬散场。

倒在台上,死得其所。这是不是最好的墓志铭。

回到开头。莫里哀出生后一年后,也就是年,九千岁魏忠贤正式接管东厂。几百年后,一部叫做《绣春刀》的电影成为又一部叫好不叫座的电影,饰演魏忠贤的演员叫金世杰。

这又是为了首尾呼应的牵强。但不管怎么说,即便斯人已逝,我们依旧能够穿越历史与他的作品、思想和人格对话,心绪随之起伏。这也算是剧场的奇妙之一吧。

八卦:路易十四与莫里哀

在任何对莫里哀生平的介绍中,有一个人是避不开的,他就是路易十四。

关于路易十四,有这样几个标签广为人知:高跟鞋、紧身裤、太阳王、不洗澡...

当然最著名的就是他修建了伟大的凡尔赛宫。

他和莫里哀的关系其实蛮复杂。简单来说,大致就是比较欣赏后者,而给予支持和庇护。这在莫里哀因讽刺批判而被贵族和教会拉黑屏蔽的时候,无疑是一种有力的支撑。

而一些美术作品也为二人的友谊留下了见证。

《莫里哀与路易十四共进晚餐》

他们不仅在一起吃晚餐,后来还在一起吃了早餐。

我没别的意思,你们不要多想。

《与路易十四共进早餐的莫里哀》

路易十四是个对生活细节十分讲究的人,而且是越琐碎越讲究。据莫里哀描述,路易十四起床仪式有多达人簇拥服侍。看看画作中吃饭时候的热闹,莫里哀所言不虚。

有机会去凡尔赛宫的时候,看着那些金碧辉煌,想想一位伟大的剧作家也曾身处其中谈笑风生,老想在台上搞个大新闻,这样的脑洞也是满有意思的呢。

《无病呻吟》剧情简介

阿尔冈是一名疑病症患者,他明明身体健康却时刻担心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他身边有大批诈骗钱财的无良医生。阿尔冈的第二任妻子贝丽娜表面上对丈夫照顾得无微不至,内心却渴望着尽快继承遗产。

此时,专制的阿尔冈一心想将女儿昂热丽克嫁给深得他信任的医生——皮尔贡的侄子。然而昂热丽克却偷偷与克莱安特坠入爱河,她因不遵从父命险些被送到修道院去。

面对这对纯真的恋人,可恶的继母贝丽娜企图暗中破坏他们的姻缘,结果被好心的女仆图瓦内特揭开了丑恶嘴脸。虚伪和邪恶的阴霾渐渐消散,故事结束于一片喧腾的狂欢场面,爱情的甜蜜气息遍布人间,而那个无病呻吟的阿尔冈,最终成为了一名职业医生。

媒体评价

不得不承认,导演真的太懂莫里哀了。他为这部作品奠定了最能体现晚年莫里哀的一个基调:一部悲伤的喜剧。

——北京青年报

这是一出令人渐入佳境却悲从中来的喜剧,八十分钟,兔起鹘落,阅尽人生况味。

——北京日报

观众评价

大概是比原著更精彩的改编,让本剧从一个讽刺的滑稽戏中带出了点悲凉来。

——velvet

表演精到,而且各种舞台效果的运用对剧情的起伏起到了特别的推动及加持效果,塞尔维亚人的南斯拉夫语表演很独特。

——高贵的单独

结构紧凑,剧情跌宕起伏,桥段有趣,加上影像化的舞台布景和超水准表演,真是绝了。莫里哀才是当之无愧的喜剧之王。天上降下沙子,心中反思自己的罪孽。

——LennyWinds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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